近年来,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演出行业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一边是线上演出的风生水起,一边是现场演出的蔚为壮观。
驻场演出一般指在固定场所正常演出的作品或演艺项目。现场表演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各大景区的旅游演艺项目都是现场的,或者只能是现场的。近年来,许多优秀的外国常驻演出被引入中国,以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为代表的国内原创优秀剧目也加入了常驻行列,逐渐赋予了古老的常驻现象新的内涵。
很多现场表演打破了传统的观看和表演的关系,给创作者带来了新的理念,给观众带来了新的体验,给城市文化带来了新的内涵。同时,他们也在考验甚至挑战传统戏剧和剧场概念的界限,让人们在新的语境中重新思考戏剧、剧场和自己。
对现实的回应:品牌提升与成本降低
很多剧目加入常驻行列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当下现实的回应。据广州大剧院相关负责人介绍,巡演的交通、落地接待、舞台设施装卸等等费用不菲。所以一部剧的巡演往往需要去很多城市,在每个城市演出很多场,才能分摊成本。疫情形势下,人员大规模跨区域流动面临诸多不确定因素。这个时候,tour显然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而resident解决了这个问题。同时,常态化、高频率的现场演出也有助于降低演员的人力成本,在签约时拿到一个好价钱。
但是,现场演出不是疫情所迫的短期行为,而是技术手段不断创新、创作形式日益多样化、艺术群体长期发展的内在要求。正如越剧表演艺术家、百越文创负责人毛所言,虽然巡演模式可以有效提升话剧作品的知名度,但由于观众群体过于分散,各地观众的审美趣味也不尽相同,巡演对于一个剧团的品牌建设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策略。从纽约的百老汇、伦敦的伦敦西区到日本的四季剧团、宝冢剧团,经验表明,优秀剧团的品牌建设总是与特定的地方相联系的。在中国,无论是京剧大师梅兰芳,还是剧作家、小百花月剧团创始人顾,都希望他们的表演团体能有自己的剧院。“驻场演出是品质和品牌的标志,也是艺术院地位的象征。”毛对说:
长期以来,常驻演出在中国的实践可谓少之又少。早期为一个景点建剧场、排戏的文旅表演剧一度闯入人们的视野,《印象》《古恋》系列为观众所熟知。以驻场为主要形式的文旅演剧经过一段时间的野蛮生长,逐渐摆脱了早期数量庞大、同质化程度高、质量不尽人意的局面,涌现出了仅豫剧幻城这样的优秀大型项目。仅豫剧幻城就在不同的剧场空间同时上演了20多部剧,形成了常驻剧定居群。
近年来,除了旅游演艺项目,原创优秀剧目和引进国外优秀剧目也得到了市场的认可。在这方面,上海非常抢眼。2021年,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和获得文华奖的经典越剧《红楼梦》开始在美琪大剧院、宛平剧院等上海知名剧场演出,不仅为青年演员提供了大量的舞台实践机会,也让喜欢这些作品的观众刷了两遍、三遍甚至N遍。上海歌舞团团长陈斐华表示,在上海演出后,《永不消逝的电波》话题持续升温,品牌影响力持续提升,同时带动了国内巡演市场。
在引进剧目方面,在上海瑞虹天地月亮湾演出的马花FunAge沉浸式喜剧《疯狂理发店》也相当抢眼。据了解,《疯狂理发店》在美国已经上演了40多年,被翻译改编成20多种语言。在多个国家演出过,在全球演艺界狭小的空间里堪称标杆剧。《疯狂理发店》主创在原剧结构的基础上融入了剧本杀人的元素,加强沉浸感,突出开放性和互动性,观众被赋予了可以与演员对话、为“侦探”提供线索的“目击者”身份,共同推动剧情发展。
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消费剧场和塑造城市
除了方便观众,剧目和项目的驻地还在培养表演人才、带动周边产业、涵养城市文化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毛认为,只有为年轻人创造新的模式、新的道路和机会,戏剧艺术才能真正繁荣起来。“我们愿意为‘常驻’植入新的音符,先后推出了戏曲中的党史、戏曲中的童年、戏曲中的青春等主题演出。,以剧场为载体,以越剧为核心的小百花月剧场;还尝试推出特色评弹,以点带面扩大经营范围,让小百花月剧场发展成为江南文化艺术的表演平台”,毛说,“未来,它将成为年轻人成长的孵化器,为青年艺术家创造机会和条件,让剧场有更光明的未来。”
对于观众来说,看一场演出绝不仅仅是走进剧场那么简单。人们在欣赏表演之前,可能要先填饱肚子,看完表演之后,可能要和同行、朋友喝一杯,谈谈自己的印象。从外地来看演出的人,大多不希望酒店离剧场太远……一旦驻场演出被市场认可,名气大了,其对周边业态的辐射和带动作用就会逐渐发挥出来。如果演出项目知名度高,那么一个城市的成功经验可以在其他城市“复制粘贴”,实现规模化。同时,由该知识产权衍生的一系列产品将分享该知识产权的商业价值。目前,越来越多新建和在建的小型剧院位于商业区,剧院早已不仅仅是提供演出场所。
业外的现场演出的社会文化价值,在于他们能够参与到一个城市的文化建设中,培养城市的文化气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陶多年前就指出,剧院不仅应该是一个城市的地理坐标,更应该是一个城市的标志。最重要的是,它能在变幻莫测的演出市场中,不断创作出与这座城市观众相关的演出,引导一座城市的文化消费,塑造城市的文化感。作为“场所+内容”的综合体,现场演出是满足这种需求的理想载体。无论是南京雨花剧院的驻场演出,还是沉浸剧《代号1921》的红色风格,还是苏州园林的驻场演出——园林版昆曲《浮生六记》的江南韵味,都调动了城市的文化资源,契合了城市的精神气质。上海的剧院,剧院集群和令人眼花缭乱的现场表演无疑有助于其现代时尚,开放和包容的城市文化。
正如毛所说,戏班与剧场的关系,实质是剧场与城市的关系。当人才、市场、内容等。都有机地融入了城市氛围,这些资源最终会凝聚成一个大的城市IP。“这个IP被不断创新和商业化,通过消费延伸到人们的生活中,成为人们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毛对说:驻场演出及其带动的产业生态,正在将上述愿景变为现实。从地域文化的角度理解戏剧,理解现场演出形式和方式的变化,意味着一种整合资源、组织文化生产的新方式正在出现。
突破观看和表演的传统关系:沉浸式体验和技术加持
《疯狂理发店》的浸没并非孤例。在大部分的驻场演出中,主创们大胆突破了传统的观看与表演的关系,为观众的参与和互动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在上海的亚洲大厦,音乐剧《阿波罗妮娅》的演员阵容简直把演出场地弄得像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美国酒馆,完全打破了舞台和观众的界限,观众成为了演出的一部分。经过《不眠之夜》等沉浸式剧集的营销教育,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对《阿波罗》的演出表现出了浓厚的好感,随后其前传、环境常驻音乐剧《圣卢西亚》(Santa Lucia)也落户亚洲之塔。目前在亚洲塔上演的驻场音乐剧《灯塔》《火焰》都以沉浸感为突出卖点。
在追求沉浸感的道路上,深圳的剧组爪马戏走得更远更大胆。刚刚在深圳南山区鹏润达广场开业的Player the life,定位是“沉浸式互动演绎”,介于戏剧表演和社交游戏之间的新形式。在玩家生活中,每个观众都被设定为登录虚拟游戏的玩家。玩家使用的游戏币是时间、智慧、健康、面值等。Player the life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启发观众思考时间和生命等重要命题。
中国舞台艺术研究院院长曹林说,人类“社会表演”的属性决定了表演者也是观众,这是早期人类表演的共同特征。世界各地的考古发现也证实了这种观演随机切换现象的存在。这样,在众多强调沉浸感的驻场演出中,创作者正以开拓创新的姿态完成一次复古的致敬回归,对于当代演出市场的效果来说,无疑是非常具有吸引力和感染力的票房。
当然,优秀驻场演出的吸引力也来源于科技的加持。与其他演出模式相比,现场演出的长期化、常态化必然会对作品的质量提出更高的要求,包括内容层面的和谐与深刻,以及形式层面的好看与悦耳。这样才能让观众不断耳目一新。获得中国舞蹈荷花奖的舞剧《醒狮》去年底上映。米高梅澳门剧院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永久性室内LED显示屏。舞剧常驻版充分利用了这一优势,以实景与虚拟的形式融入了舞狮、南拳、舞蹈元素,带来了与常规版截然不同的观感。古代非遗题材与现代科技手段的对话与碰撞,可以很好地体现出常驻表演在形式感层面的艰辛追求。换句话说,对作品形式感的终极追求只能通过常驻来实现。这再次证明了绩效项目的驻留不是短期的应激行为,而是来源于自身。
上海戏剧学院教授韩生指出,艺术形式的演变与技术密切相关,人类生活方式的深刻变革总是带来艺术形式的同步转变。从创新的演出关系到强调科技感的正式包装,最近驻场演出的火爆耐人寻味。
把观众变成用户:“得到你想要的”和“失去你所拥有的”
新事物总是受年轻人的欢迎。苏州小伙子小王,爱杀剧本、戏。他不仅经常在苏州观看当地演出,还经常在疫情不严重的时候坐高铁去上海看戏。在他看来,那些身临其境的现场表演,看的体验,演的剧本,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不需要坐直,灵活性和参与感都很强。剧本杀,密室逃脱等。,玩家会更多的参与,甚至主导;看剧的时候,玩家参与度比较低,但是剧的环境一般比剧本更好,更真实,所以很多时候沉浸感和体验感更强。”小王说。
小王的感受很有代表性。他光顾的驻场演出和剧本哪个沉浸感更强,见仁见智。但这种比较本身就意味着传统戏剧观念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毕竟没有人会在看《雷雨》《茶馆》这种北京曲艺的时候想到剧本杀人。
习惯了以《雷雨》《茶馆》为代表的戏剧模式的观众,难免会对强调沉浸感和互动性的现场表演有所抱怨。从本科进京至今,已经在首都剧场看了十几年剧的京剧铁杆粉丝小谢有这样的顾虑:《雷雨》是一部好剧,剧本出版快100年了;阮於陵”也是一出好戏。已经演了快30年了,前段时间还在演。我们剧迷可以看到历史留下的好戏,所以将来我的孙子们会想知道2022年历史上会有什么好戏。只能带孩子玩游戏吗?那就尴尬了。”
40年前,罗大佑唱到:家乡的人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却失去了他们所拥有的。但是不管人们采取什么立场,变化实际上正在发生。一方面,很多驻场演出项目通过强化沉浸感和参与感,实现了社会化和游戏化;另一方面,以《萌探探案》为代表的综艺真人秀,也可以看作是一场由既扮演角色又扮演自己的明星嘉宾表演的沉浸式戏剧。剧场内部的戏剧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戏剧正在向剧场外拓展自己的生长空间。
正如韩生所说,交叉融合、边界模糊是当今艺术的共同特征;场域的变化堪称当今艺术发展的最大变化,其背后是整体文化生态的演变,这种演变源于当今社会生活方式的深刻转型。在这样的背景下,不难理解,现场演出的独特出现,与新兴媒体的影响力和文化消费模式的转型升级密切相关。特别是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不断将受众转化为用户。新媒体、新技术让用户可以非常方便地享受和感受各种奇景和梦境,也催生了各种新鲜的消费场景和体验。用户在文化消费中的自主性和主动性大大提高,潜移默化但相当深刻地影响了人们对戏剧的审美期待,创作者的立场和思维,以及观众和表演者双方的地位和关系。经典的驻场演出项目《不眠之夜》,以其全球范围内的票房表现,为上述变化做了生动的注解。
如今,在深受年轻人欢迎的驻场演出中,很多时候,观众不仅是来看和听的,更是来玩的。戏剧文本不再享有当然的核心地位,传统戏剧的线性叙事结构和对舞台时间的假设与幻想逐渐被打破。话剧的“行进”更多依靠情境和空间的拼接,观众的自主权被放大,可以自主决定如何欣赏和参与。
熟悉戏剧理论的人可能会发现,上述情况出现在目前中国大量的驻场演出中,与德国法兰克福大学雷曼教授在《后戏剧剧场》一书中描述的戏剧图景相呼应。也正是站在后戏剧剧场的立场上,很多评论家认为,目前很多作品带来的沉浸体验并不完整和彻底,观众的主体地位应该进一步加强。驻场演出是实现这个目标的好机会。
雷曼的观点在中国戏剧圈引起了激烈的讨论甚至争议,但在当下,随着现场表演的日益繁荣,似乎我们应该更加平和而谨慎地关注它。同时,也有专家认为,当前现场表演的特异性和先锋性是以审美范式和艺术追求的差异为前提的,但市场考虑和取悦用户仍是主要动机。事实上,在尊重市场、求新求变的同时,坚守艺术追求和思想表达,为观众打造一部好戏,仍然是一个浅显而深刻的道理。正如中央戏剧学院教授马文旗所写,“练习者最好的自卫是创造性的练习。至于理论,听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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